一、月光下的糖纸
土坯墙把月光磨得很薄
我数着瓦檐漏下的光斑
像数奶奶衣襟上缝补的星子
她总在这时停下纺车
手指在粗布上捻出月饼的形状
“甜的，像灶膛里藏着的糖”
我不懂圆缺，只盯着她的嘴
想象那团甜如何在齿间化开
月亮爬得很高时
我把愿望叠进草垛
以为等不到的甜
会跟着下一次满月长大
二、稻穗上的月亮
镰刀把白天割得很短
露水还没干，田埂已被脚步踩热
队长的哨声比鸡叫更早
我们弯着腰，把稻穗抱进谷箩
月亮是挂在天边的旧灯笼
照着晒谷场上摊开的金黄
有人说今天该吃月饼
我直起酸痛的腰，才发现
月亮已滚到了稻草堆上
像一粒被汗水泡胀的麦种
没来得及尝的甜
早被双抢的忙，腌进了咸涩的时光
三、玻璃窗后的圆
我把月亮框进阳台的玻璃
它比记忆里更亮，却没了温度
桌上的月饼摆成圆
少了的那一块，是父亲没吃完的半块
母亲总说桂花该开了
老家的井台上，该落满细碎的香
我拨通视频，信号里的月亮
在故乡的烟囱旁晃荡
侄子举着月饼喊“爷爷”
我忽然想起，小时候
我也是这样，举着空手心
等奶奶变出藏了很久的甜
风从纱窗钻进来
带着异乡的凉，我摸了摸胸口
那里藏着三个月亮
一个挂在草垛，一个滚在稻场
一个，正跟着眼泪
往故乡的方向淌
写于2025年9月7日
作者简介：黄云高，湖北人，1972年高中肄业，回乡参加劳动，先后当过农业技术员，读过共产主义劳动大学，任过民办教师，当过村里会计。1994年下海，到新疆霍尔果斯62团创业至今。
喜欢作者